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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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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小的院子被精心地保留在了時光裏,依舊亮著溫暖的燈,固執地等著那個人歸來。

岑千山握住了穆雪的手。如今他的手掌很大,指腹帶一點粗糙的老繭,炙熱又滾燙,把穆雪的整個手都包住了。

他握住穆雪的手,低垂著眼睫,繃緊的下顎咬肌微微動了動,很想叫一句師尊,但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三只小小的傀儡,從門框邊伸出小小的腦袋來看他們。

岑千山握緊穆雪的手,在雪地裏留下兩排真實的腳印,走進了家門。

穆雪真實地踩在了庭院中,院子中的一切,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仿佛不過是昨天,自己才剛剛離開。在外面打了一個盹,做了一個五彩斑斕的夢。

在飄雪的庭院中,她突然想起自己拜入師門的時候,師尊給自己心境的批語,

心安後夜雪庭際,滿目瑤花無處尋。

一朝明悟有情道,外域天魔不敢侵。

原來不管是從前,現在,還是過去。自己安心之處,依舊在這片雪夜華庭之中,在院中這個人的身上。

雪裏花開,滿目瑤花,心安自在。

“有些晚了,你一定餓了。我……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自從進屋後,拉著她手的男人就一直沒有擡起頭看她,他別過臉,用帶著一點哽咽的沙啞聲音說話。

穆雪按住他的手,“還是我去吧。”

三只小傀儡齊齊坐在走廊的木質欄桿上,蕩著小腳,

看著院子角落裏那很少亮起燈的廚房被重新點亮。

山小今撐著它的荷葉,給身邊的夥伴擋住頭頂的飄雪。

廚房裏傳出了噠噠噠的剁肉聲和著鍋裏的油花聲,很快傳出了一股誘人的香味。

穆雪走了出來,盛著靈米肉丸粥的熱鍋懸在空中,隨她的步伐一起移動進屋子裏去,來到了餐桌邊。

四溢的香氣彌漫在空氣裏,穆雪笑盈盈地在桌邊坐下。給坐在桌前的岑千山盛粥,拿起筷子往他碗裏夾了一個煎得香噴噴的雞蛋。

岑千山坐在那裏,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筷子。

不用擡頭,他都知道師尊做了什麽。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年第一次到這間屋子裏,師尊端給的他美味食物。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嘗到幸福,當時這份食物滾過喉嚨的滋味,他至今不曾忘記。

他握著筷子的手收緊了,手背單薄的肌膚下,青筋浮起。

就這樣一直沈默了許久,方才啞著聲音說了一句,

“我……我不吃肉的。”

“我吃得很少,不吃肉,也不用吃蛋。”

對面,紅色的衣袖下,素白的手不停往他的碗裏堆著肉丸,鋪上兩個焦黃的荷包蛋,在他緊迫的心跳聲中,如他所願地慢慢說出了那句話,

“雖然不算豪富,但家裏也不差錢。放開來吃吧,管夠。”

☆、第 78 章

吃完晚餐,和從前一般,岑千山收拾碗筷去了。

穆雪獨自坐在屋子裏,懷念地看了一圈舊宅,在自己從前打坐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依照她在歸源宗所習的系統丹法來說,人受天氣靈氣所生,壽命本可生生無窮,只因為不懂保守,日日消耗,最終耗盡真元,走到壽命的盡頭。

但如學會了奪天地靈氣,保體內真種之道,凝煉成金丹,便可以得到長生。

想要煉成這枚金丹,首先要學會采藥歸爐。

何為大藥?

天地以混混沌沌為太極,以陰陽相交而生萬物。而人的身體也以陰陽相合而產大藥。

此大藥在不同門派之間被稱為“黃芽”,“玄珠”,“真鉛”等等。在穆雪新學的大歡喜秘法中,被直白地稱為“陽|精”。大藥極不易得。各家功法不同,有在半夜子陽初動的正子時,或是體內龍虎相交的活子時,取天地未分之氣,奪體內龍虎剛交之精,摘取那粟米大小的一點大藥,如此日日勤修不輟,方能積累足夠的還丹金液。

再將這陽精沿督脈上升,駕動河車向上奔突,一連撞過尾閭,夾脊,玉枕三關,直到泥丸同元神交女篝才算得上是築基圓滿,煉成金丹。

這采取的時機極難掌控,這烹煉的火候也難以把握。對修行者的心性,毅力,天賦要求都極高。所以築基弟子千萬,煉成金丹出師者不足一二。

穆雪因緣際會,承襲了大歡喜陰陽交會功法。又有了岑千山這樣的雙修道侶。道侶之間一陰一陽,相互補益,天然契合天地法則,這“大藥”不需刻意而為自和元神相合,融溶順暢,再無晦澀之處。

再加上逍遙峰修行這十年,聽從師訓,打了十分紮實的根基。

隱隱便有了摸到了結丹邊緣的感覺。

穆雪收斂功法,覺得自己似乎撿到了大便宜。

看來日後只要和心愛之人,多多修煉,築基圓滿,凝結金丹眼看是指日可待。

這套功法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種種修行法決,也未免過於步驟詳細。自己要把它們按圖索驥,一一在小山身上試過,實再是過於――令人快樂。

細細想來,穆雪幾乎不能相信這樣的好事,為什麽會降臨到自己的身上。

小山好像趁著自己行功的時候,去水房洗澡了。

在這裏,可以隱約聽見流水的響動聲。院子裏,山小今分出了三只荷葉,給它新認識的朋友一人分了一支。三小只頂著荷葉,在落雪的院子裏,玩得很快樂。

穆雪有些無聊,從書架上隨手抽了一本書。那書插在書架的底層,包了封皮,很不起眼,想不到內頁倒是十分精致,書頁是絹質的,還繪制有精美的插圖。

只是內容一看,讓穆雪當場就笑了,“原來他也偷看這個啊。”

風雪夜裏,飄雪如絮,小傀儡們跑動時的鐵皮撞動聲不時傳來。屋內燈光暖暖,穆雪就著暖黃色的燈光興致勃勃翻看著岑千山偷藏的緋色圖書。

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穆雪飛快將書丟到椅子下,轉過身,正好看見岑千山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跨進屋來。

他或許是不好意思,穿著一身特別嚴實的外袍,盤扣高高扣到了脖子上。濕了的長發微微帶著點卷,垂在一側被一條白色的大毛巾擦拭著,柔化了男性硬朗的五官。

只有腳下,是一雙赤足,踩著水進來。

足弓薄薄的肌膚透著一點青色的血管,沾著帶水的腳印,踩在褐色的木地板上。讓穆雪一下就想起剛剛在書卷裏故事中描寫的那雙不堪負荷掙紮的玉足。她的臉一下就紅了。

看見穆雪這樣紅著面孔看他,岑千山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色。

當時兩人在雲中,他情難自禁,一陽生動,交出了自己的原陽。令他欣喜萬分,甜蜜至今的是,師尊還哺給他的也是最精純初始的太陰之華。

他在浴室之中,沖了許久的冰水,方才勉強壓制了自己激動難抑的心情。師尊不是不是也自己一樣,不好意思。

兩人手拉著手,紅了一會臉。

穆雪忍不住說道“你說,我們剛剛開始修行這套功法,是不是應該勤奮點,多練幾遍?”

庭院之中,飄雪知春信,屋中燈火無風自熄。

無限旖旎之中,香臉半開,玉郎新沐,雙修共渡歡喜無限。

穆雪剛剛坐過的那張椅子下,攤開的書頁上,正寫著最新章的標題,浮罔城中淫玩柳,風雪夜裏弄千山。

☆、第 79 章

穆雪在茫然之中醒來, 發現自己所處的世界茫茫一片,空洞無物。她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麽, 又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白茫茫的空間裏, 只立著兩道幾乎一模一樣的門樓。

自己站在熟悉的彩玉門樓下,而遠處立著那座漆黑而陰森的黑玉門。

在那門樓的頂上坐著一個男子。那人肌膚慘白,身軀煙霧繚繞,瞇起眼睛,遙遙向自己看來。

他的面目並不猙獰,反而有些俊美,雙目熒熒, 健筆修眉,神色也顯得十分平和, 很難和傳說中的域外天魔掛上勾。

但他只是這樣淡淡的一眼,就仿佛一只亙古神魔的巨大雙眸,從深淵處望來。那種來至高界面魔神的恐怖威壓, 瞬間就抓攝住了穆雪的心, 使她幾乎本能地感到強烈的恐懼。

那男子輕笑了聲, “你是哪個峰的弟子,師從何人?”

他的話語從冥冥渺渺中傳遞過來, 語氣像是一位慈愛的長輩對待師門中晚輩的態度。

穆雪卻渾身虛汗淋漓,咬緊牙關,方才一字一句道,“逍遙峰, 長庭真人門下。”

“長庭?”那人擡了擡眉頭,笑著說,“原來是小蕭啊, 想不到當年稚嫩的孩子都已經能獨鎮一峰,收徒弟為人師表了。”

“你就是徐昆?當年背叛師門的那個人?”穆雪想起了傳說中的人,盯著他問道。

徐昆不以為意地舉起手,蒼白的手掌上生起團黑煙。天空的亮度降了下來,從那黑色的門樓之後,滾出了濃濃黑煙。

虛空中傳來亂人心神的詭異聲音。無數形態詭異,由人體和魔軀拼湊成形的魔物在煙霧中現出身形。她們嬌笑著,喘息著,發出鬼魅殊音,瘋狂扭曲著向穆雪的方向迅速爬來。

穆雪條件反射地抽出手中忘川劍。

如同秋水一般明亮的忘川劍身此刻竟像被什麽東西汙染了一般,變得銹跡斑斑。

穆雪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站在這裏,也想不起自己為什麽會面對這樣恐怖而強大的存在。

她只能努力壓下來至於於本能的恐懼,努力持著生銹了的劍,站直了,不讓自己生出膽怯放棄的心。

一只人面馬軀的魔物手持長矛第一個奔到,雙蹄高擡,銳利的槍尖當空紮下,就在穆雪舉著生銹的短劍,無力抵禦的時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現,推開了她,以血肉之軀擋在了穆雪的身前。

那一瞬間似乎山崩地裂,天地失色。

等穆雪清醒過來的時候,岑千山腹部被□□慣穿,渾身是血,倒在了她的懷中。

穆雪雙手染著血,抱住了懷裏的人。她努力回想自己的前世今生,似乎從未嘗過這樣的痛苦。

便是當年被天雷劈死的時候,胸口也不曾痛成這樣。瞋目裂眥,眼前的世界仿佛全變成了血紅色。

在這一刻,她終於真正明白了小山當年的痛。

無數張牙舞爪的魔物從四面圍上前,徐昆雲霧縹緲的身軀出現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看著她。

“只要用你手中的那柄劍,刺穿自己的胸膛。我就替你救回這個男人的性命。”他的語調依舊那般溫柔,好像在勸你走一條最容易解脫的道路,

“你深愛著他,不是嗎?他這般溫柔又多情,全新全意對你好。”

“為了心愛之人,有什麽是不能放棄的呢?”

那蒼白冰涼的手伸過來,握住了穆雪的手,倒轉她手中沾了血的銹劍,輕聲誘惑,“只要你願意將這柄劍刺入自己的胸口,入我魔門,我保證一切痛苦都能結束。餘下的只有輕松和快樂。”

穆雪望著懷中的人。那人面孔蒼白,雙眸緊閉,被貫穿的腹部不停流出鮮紅的血。

她眼睛濕潤了,慢慢松開懷裏的人,把他小心翼翼放在地面上,握緊了手中對著自己的劍。

徐昆的嘴角剛剛露出了一點微笑。

下一刻,那柄銹跡斑斑的忘川劍插進了他的身軀內。

徐昆那張一直溫柔淺笑的面容僵住了。

“為什麽?”他疑惑不解,“你明明深愛著他,否則你們也不可能以情入道,接了歡喜殿的傳承。”

“我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死。” 穆雪慢慢站起身來。

她面色蒼白,雙手卻不再顫抖,持著銹劍,直視著眼前這無比強大的天魔。

“因為我已經知道被留下來的人,所要承受的痛苦。”她曾經畏懼的雙眸重獲澄明,被腐蝕了的雪劍也漸漸變得明亮。

“我不會讓他再體驗一次這種痛,我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強,用自己的實力,讓他從此安心。”

她將那柄重新褪去汙穢,變得澄如秋水的忘川劍,用盡全力地刺進徐昆的體內,死死盯著他,

“如若不能,但求在戰場上同死。”

徐昆看著少女堅定不移的眼神,手中堅定無畏的劍,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煙霧凝結的身軀在穆雪的眼前開始潰散。

光華璀璨的彩玉門樓下,天魔嘆息一般的聲音,也消散在了風中。

“爾雖年幼,卻能有這般心性,倒是有資格持這彩門……”

穆雪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原來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夢中情形回想起來,至今讓她胸口怦怦直跳。

屋外悄悄飄落著雪花,微弱的燭光照在淩亂的床榻上,自己依舊還在那溫暖而熟悉的屋子裏。肌膚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自己的心愛之人躺在身邊,睡得正香。

他汗濕了的鬢發粘在了修長的後脖頸上,肩頭和後背的肌肉在燭光的照耀下,現出流暢又漂亮的弧線。那些上面不太像話的痕跡,都是自己昨夜過度欺負的罪證。

幸好,一切都只是夢。

穆雪低下頭,柔和而濕膩地吻他的後脖頸。

岑千山的耳垂慢慢地紅了。

“你醒了。”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岑千山閉著眼睛說。

“夢見了什麽?”

“夢見我死在了你的懷裏。”岑千山睜開眼睛,轉過身,先紅了自己的面孔,再輕輕吻穆雪的額頭,“你不用擔心,我絕不會讓自己那麽沒用。”

穆雪帶著點意外擡頭看他。

“我不會讓你體會被獨自留下的痛苦。我想成為一個在任何時候,都能讓你放心的人。”他的目光逐漸堅定,有了點點星輝,“與其想著為你而死,不如先學會讓自己變強。”

“我會變得更強,成為一個不用你擔心,讓你引以為傲的人。”

穆雪看著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剛剛來到魔靈界的時候,師叔婁學林說過的話,

雙修道侶,乃是修為相當,性情投契,志趣相投,心意相通,彼此相互理解,忠誠不變之人。

實乃可遇不可求之機緣也。

這樣可遇不可求的人,真的被自己遇到了。

院子外,山小今、小丫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裏看了一夜的雪。

“你們說兩位主人要什麽時候才能出來啊?”小丫問。

“聽這個聲音,我感覺他們還不想出來。”

千機拿著一只筆,埋頭在一個它的小本子上寫寫畫畫,

“你這是在記錄什麽?”倆小只好奇圍觀。

“這是我自己做的人類行為研究報告,”千機一邊寫,邊拿著筆桿在腦袋上戳了戳,“只有充分了解人類各種行為,才能夠更好地理解主人的意思,成為一個優秀而傑出的傀儡。”

它看著自己記錄下來最新的一句話,嘆息到,“我曾經以為我的主人是冰原上的一匹野狼,如今才發現他其實只是一匹狼犬。還是又奶又甜的那種。”

小丫舉起一只手指,“在我的記憶裏,狗是人類用來罵人的稱呼。”

山小今:“沒有吧,我記得忠犬,公狗腰,這些詞都是用來誇男人的。”

千機和小丫一起轉過頭看它,“你平時看的都是些什麽書?”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外傳來一道輕輕的鈴聲,

“有人敲門?”千機停下筆,一路從雪地裏跑出去開門。

大門之外,站著一位身著華服,打著傘的女子。她恭恭敬敬地遞上一封燙金的名帖,“請岑大家務必賞臉駕臨。”

在她彎腰鞠躬的時候,從傘的邊緣露出一張美麗卻呆滯的面孔,陶瓷一般的肌膚,畫了精致地刻板的妝容。

原來這位舉止言行都十分類人的女子,竟也是一個人造傀儡。

“岑大家估計沒空。”千機回答道。

“請岑大家務必賞臉駕臨。”那女子只會維持著僵硬的笑容,不斷鞠躬,重覆著這句話,“還請岑大家務必賞臉駕臨。”

“知道了,會為你轉達的。”千機收回請帖,關上了大門。

在浮罔城熱鬧的集市上,林尹蹲在一家藥材店裏,對著琳瑯滿目的藥材,大驚小怪到地幾乎挪不動腳步的程度。

“天哪,這是什麽?朱果?朱果為什麽論斤賣?”她悄悄對丁蘭蘭耳語,“在我們那裏十枚靈石頭還未必買得到一枚成色好的。啊,我感覺自己要爆富了。”

“老板,老板!”她開口喊道,“朱果給我一斤,不對,來個十斤,要不還是二十斤好了。”

“我的天,蘭蘭。你快來看。那是什麽。玲瓏花,一靈石一朵的玲瓏花,這裏居然要五十靈石。還慎重其事地放在玉匣裏裝著。”

“天啦,蘭蘭……”

“行啦,行啦。”丁蘭蘭提醒她,“悠著點,別把你的錢全花了,好歹留下這幾天吃飯和住店的錢。”

昨天她自己在材料行,不小過度興奮把錢袋倒空了。回去之後才清醒過來,加班熬了整夜,做了兩個魔靈界沒有的小傀儡,早上放到店裏賣了。今日方才不至於吃不上飯。

此刻的她錢包已經空了,即便看到再合算的東西也買不起,不過陪著林尹逛逛而已。

“這是什麽?”她指著一個玻璃罩子裏的奇怪植物,問身邊的店小二。

“客官大概是從外地來的,沒見過我們浮罔城的一大特色植被。”店小二客氣周到地說,

“這東西名叫淫柳,雖說名字不太好聽,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危害,只是頗有些靈氣,長大成株之後但凡靠近的人或妖獸,會被它的枝條死死纏住,各種撓癢逗弄一翻,難以掙脫。”

丁蘭蘭正新奇地看著玻璃罩裏那像觸手一般的細細柳枝。

一位柔美動人的女子邁著極為標準的蓮步,款款走到她的身邊,彎腰鞠躬,遞上一張燙金的名帖,“請您務必賞觀駕臨。”

“我?”丁蘭蘭想不通在這裏會有誰給她遞名帖,她指著自己問道,“給我的嗎?”

“是的,請您務必賞觀駕臨。”

那漂亮的傀儡人偶再度彎腰鞠躬,機械重覆著口中的話語。

“這是金家的傀儡呢。還是金家家主親自下的帖子,可了不得。”一邊的夥計看到了,連態度都變得恭敬了不少,特意為她解釋,“您可能不知道,在浮罔城,市面上能看得到的所有公用飛行法器,大型傀儡,幾乎都是金家批量生產制造的。可是我們這裏財力最雄厚的世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留言的小可愛,全部發個小紅包。紅包雖小,聊表我心。

截止明天晚上七點哈。

☆、第 80 章

早晨, 千機拿著掃帚打掃庭院,一雙小眼睛亮晶晶的不時向著廚房的方向看去。

這麽多年幾乎都沒有開過火的廚房,如今重新傳來了飯菜的香味, 穆大家在裏面一邊發出叮叮當當的烹飪聲響,一邊愉快地哼著歌。

而自己的主人包著頭巾穿著罩衣在屋子裏快樂地打掃衛生。

千機在這個家住了很久了。久到它已經不太記得最開始的模樣。

只知道,家裏從來就沒有這樣熱鬧過, 主人也從來沒有傳遞給他過這樣愉悅的心情。

千機覺得自己心裏真是高興啊, 仿佛整個天空都變得明亮了起來。

小丫和新朋友小今幫著自己在庭院裏一起掃雪。

其實掃雪不過是一個法術就能搞定的事,但它們作為傀儡, 一不用修煉,二不用睡覺吃飯,閑著也是閑著,就喜歡學著人類的模樣行動。

掃著掃著就忍不住堆起了了雪人, 堆著堆著又忍不住打起了雪戰。很快庭院裏比打掃之前更加一塌糊塗。

千機的心裏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它不知道該將之定義為難過,高興還是懷念。

它停下掃帚,眨了眨眼。雖然記憶已經被消除,但它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原本就是眼前這樣的。

那時候屋子和廚房裏總傳來釘釘當當的聲音, 而自己在院子裏和無數的小夥伴一起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玩耍著。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呢?

就在千機站在雪庭裏發楞的時候,主人突然從屋子裏沖出來,先是向著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再把千機和小丫叫到身前, 做賊似地從身後取出一本包著封皮的書,壓低著聲音, 幾乎是用口型問道, “這本書怎麽會在椅子底下!”

千機和小丫互相望了一眼,一起搖搖頭。

小丫舉起一只手臂,“它本來是在書架上的, 我保證。你們離開的這幾天我還看見過它在書架上。”

岑千山看了它半晌,臉色白了,“你能確定?”

小丫自豪道:“我的記憶能力非常好,是主人您親自改裝的,從來不曾出錯呢。”

蹲在走廊上的岑千山看了它半天,伸手捂住了臉,過了許久,方才慢慢地起身,進屋去了。

千機看著他的背影,十分疑惑,取出它的小本子記錄道:戀愛中的男人就和這天氣一樣,情緒說變就變,明明剛剛還晴空萬裏,轉眼又變得烏雲密布。

“你們主人在傷心什麽?”

“或許是因為……那張插畫被看到了?”小丫說道。

“哪張插圖?”

“就是那張,”小丫還比劃了一下,“他被淫柳捆住了,等著穆大家來救他的那張呀。”

三小只彼此看了看,眼睛變成倒U形,捂著嘴巴溜到院子裏玩去了。

吃早餐的時候,穆雪看見了那張來至金家的名帖。

金家的帖子還是老樣子。穆雪懷念地來回翻看名帖。

曾經浮妄城最顯赫的幾大家族,煙家因強大的戰鬥能力,以及女子掌家的獨特模式而聞名。

柳家以飽受詬病的雙修功法以及難以抵禦的魅惑之術而有著獨特的人脈。雷家因掌握了全城最大的貿易市場而錢力雄厚。

相比之下,金家低調得多,他們幾乎只專註於傀儡和法器的批量生產和開發。

一百多年多去了,各個家族勢力此起彼伏,新舊更替。但傳承多年的金家還是和從前一般穩如泰山。

“今天沒什麽特別的事,不如我們一起去金家看看吧?”穆雪說道。

對於穆雪來說,浮罔城的幾大世家中,她和金家往來頗多。

當年,很多她隨性制作出來的生活類傀儡和飛行道具,例如九百和幽浮的原型,都被金家收購改良之後,在民眾之中普遍推廣開來。

金家的聚會,也往往會邀請眾多煉器領域的名家,或是剛剛展露頭角的新人共聚一堂,相互探討一些領域內的難題。

算是穆雪當年相對喜歡參與的聚會。

岑千山埋頭吃著早餐,半天才茫然地啊了一聲,似乎根本沒聽見穆雪說得是什麽。

穆雪好笑地伸手捋了捋他的額發,

男人陷入愛河的時候,真是情緒多變啊,根本搞不清他一會高興一會沮喪,都是為了什麽。

岑千山反握住了穆雪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用拇指的指腹來回摩挲著穆雪的手背,遲疑了許久,終於伸手解開衣領的盤扣,從脖頸裏取出了那枚穆雪跨越了百年才完成的紅龍吊墜。

紅色的玉石艷麗得很,像一滴心頭血襯在岑千山如玉的肌膚上,美麗動人。

穆雪卻被那鎖骨性|感的線條,和留在上面的幾點痕跡帶歪了心神。

岑千山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按在紅龍上,閉上了雙眼。

兩人之間很快產生了通感,穆雪看見了紅龍吊墜中的整個儲物空間。

當年的穆雪,身為金丹大圓滿的煉器宗師,她覺得自己也算是一個富有的女人。

但見到了岑千山儲物空間的時候,她還是被這裏的場面給震懾了。

岑千山秉承著他一貫嚴謹細致的風格,將空間內的所有東西分門別類擺放得井井有條。

穆雪只用神識瀏覽,都很難在短時間內瀏覽完那數不勝數的貨架,和那些綿綿無盡的隔斷。

她在那裏看見了深海巨鯊的遺骸,又或是整條的龍骨。

最為壯觀的是在一間空白而寬敞的大屋內,堆滿了山一樣高的靈石。那些一兩枚就足夠讓普通人家鬻女賣兒的珍貴靈石,被隨意地傾倒在地板上。

無處不在彰顯著這位接一次任務就十萬靈石打底的男人有著多麽傲人的身家。

岑千山睜開眼,取出一枚和吊墜材質幾乎一模一樣的紅玉戒指,

“它和這條龍,出至同一塊玉。我給它們之間,聯了鴛鴦結。”

鴛鴦結是煉器的一個術語,煉成鴛鴦結的兩個儲物空間當彼此靠近到一定範圍內的時候,可以共通有無。

雖然看似方便,但煉制成本極高,相隔距離又有限,因此很少有人去煉這樣過於費力且昂貴的附屬品。

穆雪想要收回手,岑千山握緊了她的手指不放,力道之大,甚至讓穆雪感到了一點疼痛。

“這枚戒指,一百年前就煉成了。”他看著穆雪慢慢說,

“我做夢,都想著它能有被使用上的一天。”

這話說得太痛,讓穆雪心裏發酸,無從拒絕。

她看著那個男人慎重其事地,將那枚紅色的戒指慢慢套上自己的手指。

穆雪的手指勻稱白皙,肌膚細膩,被一抹紅痕圈住了,顯眼得很。

岑千山看著穆雪指根上那一圈紅色,終於露出了笑容。

“在我很小的時候,花了我師尊很多錢。”他看著穆雪手上的那枚戒指,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話。

“看病,吃藥,零食,玩具,武器,法寶……就連師尊要去渡劫了都還沒忘給我留下大量的財物。”

“師尊走了以後,我閑著沒事,掙了很多靈石,總想著哪天她回來了,就可以換著我給她買漂亮的衣服,買好吃的,買厲害的法器和法寶。”

這一句閑著沒事,讓穆雪心裏難受。她很難想象這麽多年來,這個男人是瘋狂地進行了多少次狩獵,受了多少的傷,才能以一己之力堆積出這樣驚人的財富。

岑千山帶著一點願望滿足快樂,擡起穆雪的手,在那枚戒指上輕輕吻了吻,

“別給我省錢,在浮罔城的這幾天,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也讓我高興一下。”

……

穆雪找到丁蘭蘭和林尹的時候,兩個姑娘正愁眉苦臉地抱著兩株奇怪的植物幼苗站在路邊。

“你們買這個來做什麽?這東西長大了可不得了,很能戲弄人。”穆雪湊近了戳戳那株小小的幼苗,那小小的樹苗飛快伸出一條稚嫩的枝條纏住了她的手指,還在她的手心撓了撓。

“本來是不想買的。”丁蘭蘭嘆了口氣,“可是店小二說,今日買一送一。我想著這東西咱們那也沒有,就沒忍住。”

林尹苦著臉:“而且他還說能搭一枚朱果。我一時激動,忘記了朱果在這裏根本不值錢,結果把荷包裏的靈石都花沒了。”

兩人又問穆雪,“小雪你昨天跑哪去了,都買了什麽東西?快給我們看看。”

“我?我什麽也沒買。”

“天吶,小雪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和我們就不是吃一樣的米長大的。”丁蘭蘭不服氣道,“為什麽你的道心就能這麽地穩,這樣五光十色的世界一點都誘惑不到你嗎?”

穆雪撓撓頭,蘭蘭你誤會了,這和道心有什麽關系?一來這裏我住慣了,二來昨夜被美色所迷哪裏抽得出時間買東西。

“小雪你真該好好逛逛這裏。這裏的食物特別好吃,衣服也漂亮,有些珍貴的材料便宜到你不敢相信。”林尹靠近穆雪,以手付耳,“還有啊,那些俊美又溫柔的郎君只要兩枚靈石。”

丁蘭蘭把自己收到的名帖給穆雪看,“我不小心把錢花沒了,早上不得不去傀儡行賣了兩個新做的小傀儡。結果傀儡行的掌櫃就派人給我送來了這個。說是那什麽金家邀請的聚會。”

“小雪你想去嗎?你覺得我們能去嗎?”

穆雪正是來邀請丁蘭蘭這位同為煉器師的師姐一同前去金家的宴會,於是順水推舟道:“去吧,金家是魔靈界有名的傀儡制造世家。我們正好可以看一看魔靈界這些年最新的傀儡技術。”

金家所在之處,是一片如筍尖般高聳入雲的金色高樓,連接高樓上下的是幾個可以在高樓外側載著人,飛速滑動的碧瓦琉璃八角華亭。

那風格覆古的八角亭卻有著透明的琉璃門,亮著最前沿時尚的彩燈文字。

門開之後,角落裏站立著華服隆裝的女性傀儡,見到有人來了,用那張永遠保持著笑容的僵硬面孔,彎腰鞠躬,聲音柔美動聽地說道,

“歡迎來到金家,很高興為您服務。”

亭子透明的琉璃門閉合,很快開始向高處升去。

透過亭子透明的門扇,從這裏看下去,浮罔城的全貌逐漸出現在眼前,占地廣闊的城墻之內,有著河流水脈,農田果園,交錯的街道和高度繁華的城區,來回穿行的飛行法器,和那些浮現在城池中的大型幻影。

這是一個被護在圍墻裏內,自給自足的樂園。

而一墻之隔的世界,是無盡荒涼,人類難以長期生存的原野。

不時有魔物古怪的身影,在那荒原中緩緩走過。

就在電梯不斷升高的時候,丁蘭蘭三人看見幾個身影,駕著飛車,一路向著城門的方向亡命奔逃。

濃煙滾滾的地平線處顯出一個山岳般高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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